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潘玉良两段刻骨铭心的感情

1919年入上海美专学画,1921年考入中法大学,1923年考取巴黎国立艺术学院,1925年考取意大利罗马国立美术学院。1928年回国后曾任上海美专、新华艺专、南京中央大学艺术系教授。1937年再次赴法国巴黎直至1977年病逝。在法期间,她的作品曾多次入选沙龙,获法国国家金奖、巴黎市多尔烈奖等多个奖项,作品多次选送欧、美、日等国展出。在目前的拍卖市场上,潘玉良作品的最高价出现在2005佳士得秋季拍卖会上,其在1949年创作的《自画像》以1021.8万元的价格成交。

潘玉良两段刻骨铭心的感情潘玉良两段刻骨铭心的感情

中外的经传中,这个女子被誉为民国初的“一代画魂”。研究者说,她的油画作品融合中西,色彩线条互相依存,用笔俊逸洒脱,气韵生动,赋色浓艳,雍容华贵,别有趣味。仔细看,她的画还有一种味道,饮尽凉薄的爱之味。

这个女子就是潘玉良。

不是爱风尘,似被前缘误

蚌是历经沙粒的打磨,才成为圆润的珍珠;优秀的女人则是历经“苦其心志,劳其筋骨”的磨难,才愈发显得光彩照人起来。潘玉良也不例外,关于她的出身是这样的:一岁时丧父,两岁时姐姐死了。一下子失去两位至亲,玉良的妈妈无论怎样都难以承受,夜夜哭时时念,到了玉良8岁时惟一与之相依为命的母亲也不幸郁郁离开了人世,失却了生存支柱,孤苦伶仃的她,被舅舅收养。

在舅舅家眨眼过了六年,女孩子到了14岁是最招人注目的时候,俗称剖瓜时节。此时的潘玉良明眸皓齿粉面含春,似蓓蕾一朵,任人见了都想注目一番。这时,穷怕了的舅舅起了歹心,偷偷哄着将她卖给了芜湖县城的怡春院,当了雏妓。知道这些,就会想到“凉薄”二字。这凉薄的世间凉薄的情。

还好,这时,她遇到了改变了她一生命运的男人——潘赞化。

这年,玉良17岁,正值妙龄,经了怡春院三年的技艺调养,已成为这里响当当的头牌。海关监督潘赞化来芜湖上任,当地政府及工商各界同仁为减免有关费用而举行了盛宴,为新任监督接风洗尘,商会会长特意让潘玉良献上弦歌助兴。第一次给这么大的人物以曲助兴,玉良还真是有些慌乱,经过深深的吐气之后,这才回到状态里。只见她抚好旗袍坐定,纤手轻拨琵琶,朱唇慢启,双眉远山含黛间,一曲珠圆玉润的《卜算子》古调就在怡春院的金粉大厅内婉转回荡开来了:不是爱风尘,似被前缘误。花落花开自有时,总赖东君主。去也终须去,住也如何住?若得山花插满头,莫问奴归去。这悲悲切切的曲,一声声,一字字,唱的是南宋天台营妓严蕊也是她自己。弦歌落定,潘赞化即动了恻隐之心,真想,真想为她轻轻拂去眼里的忧伤。商会会长看得情真意切,当即附耳说道:“玉良姑娘只卖艺不卖身,现在还是个雏呢”,潘赞化当然明白这话的意思,但是他装作无所谓地只是“哦”了一声。

夜幕四合,潘赞化准备睡下,仆人来报:“大人,有个商会会长送来的漂亮姑娘求见。”漂亮姑娘?会长?潘赞化马上明白了会长的意图,有心见上一面,但是想到其醉翁之意不在酒,当即回绝道:“我睡了,叫她回去!”话刚出口,又觉得不妥,赶着补充道:“你告诉她,明天上午如有空,请她陪我看芜湖风景。”此时,潘赞化心里已明白了会长送来的姑娘,一定是白天弹琵琶唱曲的那个文静雅致的姑娘,他心里喜欢,但尚未做非分之想。这边,玉良碰了一鼻子灰,回到怡春院,劈头盖脸挨了一顿骂,关上房门,委屈就和着泪意涌了上来,她在想,如果自己不是商会会长那钓鱼上钩的饵,那该多好。

那一晚,玉良睡得颇不踏实,第二天,她起了个大早,梳洗打扮停当,奉命陪潘赞化出游了。芜湖水湛蓝明净如晴空,置身其间,是诗人的话,应该诗情迸发,是凡人的话,应该驻足观望,可是,玉良竟象个木头人一样,只知道跟在潘赞化的身后,亦步亦趋,根本不能胜任导游的角色。然而潘赞化没有因此轻看她,也没有把她只当作一个伴游的烟花女子。他自己是个知识渊博的人,对芜湖的风景名胜并不陌生,他反而耐心地给她讲述风景名胜的历史和典故。潘赞化讲故事的时候,声音平而缓,那一刻,玉良听得真切,几乎忘了自己身份的低微,更忘了世人的冷眼和歧视,她感到潘赞化有学识,平易近人,遂产生了爱慕之心。

待夜幕降临时,潘赞化吩咐车夫:“送张姑娘回去!”张玉良突然双膝跪地恳求道:“大人,求求您,留下我吧!”泪水盈盈,浑身显得有些轻微的颤抖,死死跪着不起,潘赞化知道商会会长这是将计就计了,遂弯腰牵了玉良的双手,玉良执着不起,紧紧握着潘赞化的手,还就势把脸乖巧地趴在他手上。问她为什么要这样?玉良鼓足勇气说:“他们把我当鱼食,想钓你潘大人上钩,一旦你喜欢上我,就找你讨价还价,给他们货物过关行方便,否则就以你狎妓不务关务,败坏你的名声!你若赶我回去,他们就说我无能,找流氓来糟蹋我,我知道大人是正派人,留下我对你不利,但我无奈啊!”潘赞化急问:“他们是谁?”玉良答道:“商会马会长和干妈他们……”潘赞化的心疼了,烟柳巷里难得有女出污泥而不染。

当晚,玉良留下来了。但是,潘赞化没要她,而是把床让给她,自己打了个地铺睡。

小妾难为,丹青异国寄情

一个正直而有怜悯心的男人总是让女人欲罢不能的,况且他重情重义到不看低一个青楼女子,所以,潘玉良当即在心里认定了这个男人,哪怕做牛做马,哪怕吃糠咽菜。

次日,潘赞化一早就出门了,玉良多少有点失望,那感觉像是一个新嫁娘盼郎归,不见心上人,她在房间里一个人低声唱曲:溪中春水清,岸上春花明。潘赞化是赞着“好好好”进来的,窘得玉良羞红了脸,起身说了声“大人你回来”来掩饰自己的表情。潘赞化坐下,拿了一套新编高级小学课本给玉良。从此,他教她学,知识的力量,让玉良心底的艺术之梦复苏了。

看她如此好学,潘赞化决定给她赎身回老家苏州,像要给她一双翅膀一样给她全新的人生,但是玉良的反应是“大人,你让我会苏州,那不等于让我从火海里往火坑里跳吗?舅舅还能容我吗?我宁愿守在大人身边,无怨无悔伺候你一辈子”。潘赞化不是不喜欢玉良,只是因为家有妻室的事实,有些却步。玉良再三表态不计名分,潘赞化也就无话可说了。惺惺相惜,最终潘玉良感恩戴泽地做了潘赞化的小妾。

婚后,二人去了上海,过着相知相爱并相惜的生活。那时候,幸福对潘玉良来说俯拾皆是,一副《莲》的画都能让彼此兴致勃勃研究大半天。爱之所至,有一天,潘玉良索性在自己的作品“荷花”下具名张玉良的上面工整的加了一个“潘”字,赞化说:“你怎么把姓改了?我是尊重女权和民主的,还是姓张吧。”玉良回首一笑,撒着娇:“我应该姓潘,我是属于你的,没有你就没有我!”你中有我我中有你,这正是潘玉良想要的爱。

但是,这些很快被大夫人的到来打破了,潘赞化的大夫人,是一个裹着小脚的旧式女人,极为陈腐,对于这个突然闯入她的生活、与她争夺丈夫的女子,她睚眦必报,寸土必争。大主小卑,是她坚信的原则。稍有不从,她就会给潘赞化难堪,弄得潘玉良又心疼又无助。左右都不是为难了自己,有一次,她甚至对着大夫人双膝跪了下来。女人何苦为难女人,潘赞化的大夫人如果当年能够听到这首歌,或许就不会这么残暴了吧?

不想继续闷闷不乐下去,在潘赞化的鼓励下,潘玉良开始了自己的艺术之旅:先是以素描第一名的成绩考进上海图画美术院。毕业后,又考取安徽省公费津贴留法的资格,成为里昂中法大学的第一批学生,凭着绘画的天分和努力,两年后她又成为巴黎国立美术专门学校油画班的插班生,与大名鼎鼎的徐悲鸿同学……九年异国他乡的飘泊,潘玉良历尽艰辛,亦饮尽了相思的苦,带着学有所成的喜悦和对潘赞化的刻骨思念,她回国了。船到港口,当潘赞化像捧珍宝一样把她紧紧拥到怀里时,她的泪意涌了上来,心里有个声音在说:我再也不离开你了,再也不。这是多么卑微的愿望,可是它仅仅是个愿望。

但是,潘赞化的大夫人却并不是个省油的灯,你不惹她,她却惹你,总之,就是与潘玉良势不两立。这让潘玉良的精神压力很大。

彼时,潘玉良刚好举办个人第五次美展。非常轰动,不料在收展时,有人却居心叵测在《人力壮士》那张画上,贴了一张恶毒的纸条。纸条上的内容是:妓女对嫖客的颂歌。这纸条像一记响亮的耳光,登时把潘玉良的心击痛。女人该有一点小小的骄傲与自尊,该有。

这凉薄的爱啊,像一朵花

潘玉良一个人是怎样在内心挣扎的,我们无从了解,但是我们看到,在家庭和事业的双重伤害之下,潘玉良别无选择,又重新开始了孤身旅居巴黎的生活。其实,这时候,她已经感觉到爱的无能为力,但是就像她一直把嵌有同潘赞化合影的项链戴在脖子上一样,她固执地相信真爱不怕距离的遥远。

南京陷落后,潘玉良与潘赞化失去联系,这让她痛苦万分。这时她的身边出现了另一个男人王守义,像潘赞化一样,他爱她的高贵灵魂。一次,她在纳赛河写生,王守义向她提出求爱的要求,她抑制着泪水婉拒:“我不讳言,我有痛苦,但也有宽慰,那就是赞化和我真诚相爱,我虽然和他隔着异国他乡,但我相信总有一天,我还要回他的身边。”王守义眼泪夺眶而出,声音颤抖地对玉良说:“好姐姐,你!……原谅我吧!”玉良又说:“都怨我不好,惹你伤心,好兄弟,你恨我吧?”守义,守义,这个名如其人的男人,此后再也没和潘玉良言及婚姻。

之后,潘玉良美术作品展在巴黎多尔赛画廊开幕。展出了她多年来珍藏的作品,展览未闭幕,展品除自藏未标价外,均订购一空。她成功了,于是写信让潘赞化分享这份喜悦,并一再表达思念之情,和想回到国内的愿望。但是潘赞化因为考虑到时局等诸观因素回绝了。

事实上,潘玉良是永远的回不去了。

1960年,潘赞化在安徽病逝。闻此消息,潘玉良伏在沙发上哭得一塌糊涂。悲痛欲绝到就此染病,很少再提起画笔。潘赞化是潘玉良一生的至爱,他对她有再造之恩,而她却没能陪伴他,照顾他,哪怕是在他弥留之际。这凉薄的爱啊,像一朵花,一再错过花期,潘玉良的心为此苍老了。1977年,她在巴黎永远的安眠了。

从孤儿---雏妓----小妾----画家,潘玉良的一生充满传奇的伤感。值得庆幸的是,旅居法国的落魄岁月里,王守义总是默默地陪伴在她身边,给她带来勇气与力量。一直觉得,潘玉良和王守义应该有开始的。没有这种可能,所以她和潘赞化的爱情愈发显得珍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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