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黑闼反唐失败的主要原因:
武德四年十二月十五日,李世民率军东讨刘黑闼。消息传来,刘黑闼的将领们喜忧参半。喜的是,他们最为渴望的复仇对象——大夏国的掘墓人李世民送上门来了;忧的是,这位主儿偏偏还是当时出了名的一代战神李世民。
翌年正月,刘黑闼在洺州称汉东王,改年号为天造。窦建德时期的文武官员全部恢复了原来的职位。刘黑闼的反应大大出乎了李世民的意料,双方短兵接触了几回之后,他便要与李世民展开决战了。李世民,不要再绕了,就让我们一战定乾坤吧。
李世民大军抵达洺水,背靠河岸安营扎寨。同时,幽州都督罗艺也率军从幽州南下。李唐中央与地方两路大军对刘黑闼形成夹击之势。罗艺首先给了刘黑闼一个下马威,徐河(今河北保定东北)一战,他大破刘黑闼的弟弟刘什善,“俘斩八千人”。
李世民怎么也没有料到,他会在洺水之岸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——刘黑闼。唐军两路近十万人马,兵力数倍于汉东军,居然是连遭败绩,连大将行军总管罗士信都被人家给做掉了。这罗士信可是初唐时代的顶尖高手,连他都折在了刘黑闼的手下,战斗之激烈可见一斑。
就这样,你来我往,眨眼间,两个月过去了。刘黑闼首先坐不住了,他的粮饷保障很成问题,而李世民背后则有一个庞大的中央政府。虽然,李世民屡遭失败,但是他光靠耗就能耗死刘黑闼。
这样下去是不行的。这日,刘黑闼在营中终于苦思出一计,他计划以小股部队伪装主力猛攻李世勣大营,届时李世民必然会率军前来救援。等到那个时候,汉东军就集中兵力击杀李世民。这在兵法上叫做擒贼先擒王。
李世民果然中计,被汉东军重重包围。关键时刻,又是尉迟敬德率领敢死队杀入重围,救出了李世民。望着李世民远去的背影,刘黑闼气得哇哇直叫。他知道,这样的机会以后都不可能再有了。
李世民死里逃生,回到大营之后,高挂免战牌。看来,正面决战是很难达到预期效果了,这个刘黑闼明显要比窦建德难缠得多。不愧是李世民,他很快就想到一个一举消灭汉东军的方法。
汉东军粮草将尽,刘黑闼只得率大军渡过洺水,与李世民一决雌雄。这场惨烈的战斗从中午一直延续到黄昏时分,直杀的天昏地暗,日月无辉。正在混战之际,只见滚滚大水突然涌来,两军尽被淹没。
原来,李世民所想到的办法就是在洺水上游筑坝蓄水,等到两军激战正酣之际,便放水淹小黑。当然了,这难免要牺牲一些自家的人马。是役,汉东军阵亡一万余人,淹死近千人,刘黑闼只得率残部百人北走突厥。紧接着,李世民又顺手平了徐圆朗。
洺水大捷的消息传到了长安,朝野上下欢声雷动,李世民果然没有让他们失望。
李建成尝试了很多种方法,都掩饰不住那滚滚袭来的失落,他黯然地对魏征说:“这下子,山东平定了。”
“未必吧。”
李建成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,他忙问道:“此话怎讲?”
魏征微微一笑:“刘黑闼虽然兵败,但是他依然活着,汉东军的骨干人员大多也还活着。在不久的将来,他肯定还会卷土重来的。”
李建成默然无语,他也不知道魏征说的对不对了。
这一次,李渊没有拒绝
还真被魏征给说中了。李世民班师回朝不到三个月,六月初一,刘黑闼借突厥之军,居然再次崛起。他率军包围了新城(今山西宁武),击毙代州总管定襄王李大恩。李世民还陶醉在众人的追捧当中,可无情的现实给了他当头一棒。这一次,他算是白干了。
事到如今,按说老李也该考虑考虑李建成了。李建成也一而再再而三地表达了自己出战的愿望。可是,最终的结果还是让他失望了:李渊居然于十月派齐王李元吉率军东征。是啊,说起实战经验,李建成还不如自己的四弟呢。李渊如此安排,也是有几分道理的。
望着李元吉踌躇满志的背影,李建成郁闷得不得了,连元吉都有机会……
同是一母所生,李元吉与李世民相比,差得却不是一点儿半点儿。人家李世民最起码还胜了刘黑闼一场,李元吉连刘黑闼的面都没见,就吓得跑回来了。
原来啊,李渊的堂侄——河北道行军总管淮阳王李道玄率三万精兵在下博(今河北深县东南)阻击刘黑闼。这李道玄素有“小李世民”之称,在皇族之中,最像李世民,极善用兵,也是个能征惯战之人。
李元吉对他也极为信任,他相信只要李道玄出马,一定可以击败刘黑闼。哪曾想,下博一战,三万唐军被全歼,李道玄被当场击毙,成了李唐在统一战争中阵亡的第二位王级烈士。
李元吉又惊又怕,只好按兵不动。信州总管庐江王李瑗也被迫弃城西走,相州(今河南安阳)以北州县相继沦陷。这一次,刘黑闼仅仅用了四个月的时间,就完全恢复了夏国的全部故有疆土,比第一次还快了两个月。
虽然都是太子党人,但是其他的太子党徒对于李元吉兵败的消息却是十分的开心。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啊,得为太子说几句啊。王珪、魏征等人纷纷劝诫李建成:“秦王早已功盖天下,名满江湖了。而殿下您呢,只是因为年长才得以入主东宫,如果不树立功劳,是无法让天下人信服的。现在,刘黑闼卷土重来,他手下的人马还不到一万,只要您率大军前往征讨,一定可以取胜。而且,我们还可以趁机笼络山东的才俊,将山东划入我们的势力范围啊。”
到底是知识分子,想问题就是比较透彻。李建成大为所动,他马上向李渊提出了自己的请求。这一次,李渊没有拒绝。武德五年十一月初七,即公元622年12月14日,大唐皇帝李渊正式下敕,任命太子李建成为陕东道大行台及山东道行军元帅,让他统帅大军东征刘黑闼。这一次,输红了眼的老李是花了血本儿了。
李建成终于可以大展宏图了。李建成大军赶到之时,刘黑闼正在率军围攻魏州。让刘黑闼颇为惊诧的是,李建成居然按兵不动。按理说,这太子李建成让秦王李世民压了这么多年,好不容易逮到了一个出风头的机会,他理应速战速决才是。可是,他老人家偏偏是不动一兵一卒,如此不按常理出牌的人,刘黑闼还是头一次碰到。林子大了,果然是什么鸟都有啊!
刘黑闼并不知道,李建成其实根本就没闲着。你别看这几天唐军高挂免战牌,两军阵前风平浪静。实际上,李建成的中军大帐比西单、王府井还要热闹。
有的朋友好奇了,这帮家伙干什么呢?
答案很雷人:他们在开茶话会。
茶话会?
没错,茶话会!
这几日,李建成和魏征等人一直在讨论一个问题,那就是:为什么刘黑闼如此顽强,失败之后能够再次崛起?为什么以李世民之强悍都摆不平汉东军呢?
思来想去,想去思来,还真被他们给找出了问题的症结。汉东军之所以造反,理由其实很简单:不甘心任人宰割。如果不是因为李渊和李世民血腥地清洗他们,鬼才会喜欢过这种刀口舔血的生活呢?
说穿了,还是那句老话:官逼民反。
世间再无刘黑闼
所谓一把钥匙开一把锁,问题的症结找到了,解决问题的措施也就浮出水面了。
魏征及时地贡献了一个金点子:“今宜悉解其囚俘,慰谕遣之,则可以坐视离散。”就是说,释放已经俘虏的汉东军战俘,只要不再投靠刘黑闼,绝对既往不咎。谁说魏征只是个一条筋的腐儒,他的这个点子相当厉害。这一招在兵法里叫做“攻心计”。换成今天的政治学术语,就是“政治诱降”。
过去,李唐对汉东军将士的政策是“妻子系虏,欲降无繇”。就是说,造反者及其家属都是不可宽恕的,不接受他们的投降。现在,李建成采纳了魏征的建议,转而实施宽大为怀的政策:只要造反者的老婆说他们投降了,他们就会被赦免,既往不咎。说实话,这是小玉听过的对战犯最宽容的政策。
这个政策的出台正逢其时。此时,汉东军的粮草已经消耗殆尽了。人是铁,饭是钢,一顿不吃饿得慌。饭都吃不饱了,哪还有力气闹革命啊?何况,大家又听说新来的这个李建成宽大为怀,对于谋反的军士,只要放下武器,就绝对不追究了。于是,汉东军中开始出现了士兵逃逸的现象。今天跑一个,明天跑一双,后天跑一群……
李建成的措施切实起到了“不战而屈人之兵”的效果。
刘黑闼眼见形势对自己日趋不利,担心魏州的守军出兵夹击,所以便趁着夜色悄悄地撤退到了馆陶。
李建成率大军紧追不舍,一直追到了永济河边。当时,永济河上还没有桥,刘黑闼大军挤在河边无法渡河。老刘只得派大将王小胡背靠河水列阵,自己亲自督促军士搭桥。好个王小胡,不愧是一代骁将,力敌唐军。一座简单的桥迅速地矗立起来,汉东军从容撤退。李建成赶忙派人追击,结果唐军只过去一千人,桥梁就折断了。
奶奶的,仓促之间,刘黑闼居然搞了个豆腐渣工程。
李建成派刘弘基率骑兵追击,刘黑闼且战且退。到达饶阳城下时,刘黑闼回头一看,身边只剩下一百多人了,而且个个儿饿得眼冒绿光。老刘任命的饶阳刺史葛德威及时出现,热烈欢迎刘黑闼入住饶阳。
刘黑闼起初不肯答应,但架不住葛德威“谬为诚敬,涕泣固请”,便率残兵进入饶阳。岂料,葛德威突然发难,刘黑闼猝不及防之下,失手被擒。随后,葛德威献城投降,并将刘黑闼执送李建成处。
一个戏剧性的开始,一个戏剧性的戛然而止,这就是刘黑闼起兵反唐的故事。
唐书上说刘黑闼“无赖,嗜酒,好博弈,不治产业”,活脱脱一副小流氓的样子。但是,观刘黑闼后天之所为,足可见此人是一个侠肝义胆、义薄云天的大英雄。武德五年十二月底,隋末唐初又一大英雄刘黑闼在洺州走向了人生的终点。
当那一曲落红的挽歌唱罢的时候,世间从此再无刘黑闼。然而,闼哥虽然已不在江湖,但江湖上仍然流传着闼哥的传说。小玉云:“何以成败论英雄?”
一举三得
得胜了,该回朝了吧?别介啊,正事儿还没办完呢!
打仗不是目的,获取利益才是王道。李建成自己也知道,在政界,他比李世民根基深,但是在军界,他就远不及李世民了。李世民早就看到了自己的缺点,所以他才会办文学馆,打着研讨文学的旗号招募政治人才。都说笨鸟先飞,其实会先飞的绝不是笨鸟。
李建成当然不甘落后了,他早就想着该如何把触手伸到军界了。这次出征刘黑闼为他提供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。李建成决定找三个人谈一谈。
他第一个相中的就是罗艺。因为,这是一个超重量级的人物。至少在李世民的阵营中,还没有哪一个武将能比得上他。
首先,论身份,罗艺出身于军人世家,他的父亲罗荣是隋朝的监门将军,而他本人也是驻守涿郡的虎贲郎将,都属于大隋的高级军官;其次,论军事能力,罗艺堪称当时数一数二的人物,他自幼便学得一身好本领,“勇于攻战,善射,能弄槊”;最后,论地位,李世民阵营的武将们从前都是某一诸侯的手下,比如李世勣是李密的小弟,尉迟敬德是刘武周的马仔。而罗艺呢,他本身就是一路诸侯。所以,他在归附李唐之后,受到了相当规格的优待。
李建成把罗艺叫来了,问了一句话:“小罗,跟我混吧!”
罗艺听了,受宠若惊,太子爷主动招揽,这可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啊,子孙们的荣华富贵有着落了。于是,他点头应允,就此投入了李建成的旗下。
李建成的第二个谈话对象是他的堂兄庐江王李瑗(音愿)。李瑗的祖父李蔚是李渊的七叔。李瑗年长李建成三岁。武德元年,李瑗被任命为信州总管,获封庐江王。李瑗手中握有兵权,在信州经营多年,称霸一方。
李建成问李瑗:“堂兄,跟我混吧!”
李瑗乐坏了:“中!”
好,又一个,接来下,就该老四元吉了。
三人之中,李建成自问说服李元吉的把握最大。因为,他们之间的兄弟情谊曾经经受过生与死的考验。早在大业十三年李渊在晋阳起兵之时,除李世民外,李渊的家人都远在河东的家中。为了确保家人的安全,老李迅速派人送信给李建成,让他带着家眷赶快逃离河东,来晋阳团聚。
可是,当时的形势十分危急。河东地方政府听说太原留守李渊居然谋反作乱,便迅速调派人手搜捕李渊家人。李建成只好带着家眷们东躲西藏。此去晋阳路途遥远,而且山水阻隔,只能走偏僻险峻的山路。李渊第五子李智云不慎掉队,遭到逮捕,后被解送大兴,旋即被害。李建成只好带着李元吉等人踏上了北去晋阳的生死征程。这一年,李建成二十九岁,而李元吉只有十五岁。
这一路上,众人是跋山涉水、翻山越岭,饿了只能吃野果,有时甚至连野果也吃不到,只好去啃树皮,吃青草,渴了就喝山涧里的冷水,至于睡就更简单了:以天为被,以地为褥。到了夜半时分,山中气温骤降,兄弟俩只好紧紧地相拥在一起,靠彼此的身体温暖对方,好熬过这漫漫长夜。无数个夜晚,当野兽的嚎叫声在山中响起的时候,李建成也只能用瑟瑟发抖的双臂将李元吉紧紧地拥在怀里。
吃了无数的苦,克服了无数的艰险,兄弟俩终于带着家人到达了晋阳。有了这段一起吃苦的往事,有了这段被呵护的经历,李建成在李元吉心目中的形象日渐高大。李元吉深知,如果没有哥哥的悉心照顾,自己根本就无法活着到达晋阳。这或许就是人们常说患难见真情吧?!
但是,话也说回来了,感情归感情,政治归政治,该挑明的还是需要挑明。李建成又把李元吉召来了:“弟弟啊,跟哥混吧,哥以后立你为皇太弟。”
李元吉本就因为比槊的事儿,对李世民怀恨在心。此时,见大哥李建成开出这么大的一张支票,索性表明了自己的政治立场:誓死追随大哥,愿将大哥一手扶上帝位。
一个,两个,三个,拿下。正事儿办完了,该回朝了。正好罗艺入朝的请求得到批准,无限的自豪与满足的李建成便带着罗艺班师凯旋。
细细说来,在平定刘黑闼这件事情上,只有李建成是最大的赢家。李世民兴师动众,徒劳无功,砸了招牌;李元吉声势弄得挺大,结果连刘黑闼长什么模样都没见到;刘黑闼为恩主报仇,其气节可敬可叹,然而到最后还不是空将一腔热血洒黄土。
反观李建成,通过此次平叛,一是充分展现了自己的军事才能,二是将幽州都督罗艺、庐江王李瑗和四弟齐王元吉招入了麾下,三是成功地将山东河北纳入自己的势力范畴,可谓“一举而三役济”。最最关键的是,他成功遏制了李世民的上升势头,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。一代战神李世民盛名之下其实难副,而原本默默无闻的太子李建成却一举鼎定乾坤,这样巨大的反差和鲜明的对比,老爹李渊看在了眼里,世人也都看在了眼里。
李家兄弟从此正式决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