汤显祖为夫人吴玉瑛写的墓志铭，诠释爱的真谛

爱情是什么？古今中外对这个问题的回答可谓汗牛充栋。谁最有资格去诠释爱情？历史上有很多伟大的人物，都经历过刻骨铭心的爱情。对于经历过真爱的人而言，似乎是很有发言权的。然而一般人，却似乎无法将爱的美轮美奂表现出来。于是对爱情的诠释，往往落在了那些文字功底出色，思想思维卓著的文人身上。诠释爱情的文人，还不限于一般意义上的文学家，诸如艺术家、哲学家、思想家，很多人都曾深刻地诠释过爱情。

然而最让我们信服的诠释，往往是那些最直观的爱情展演，比如戏剧！东西方最伟大的戏剧家，毫无例外的都把最美的文字献给了爱情。其中英国著名戏剧家莎士比亚，一生中最得意的作品《罗密欧与朱丽叶》，就是一个西方文化世界最宝贵的爱情故事。在遥远的东方，有一位伟大的戏剧家，和莎士比亚同一年代，被誉为东方的莎士比亚，他就是汤显祖。汤显祖留给世人的最美文字，就是那一部惊天地、泣鬼神的《牡丹亭》。

如花美眷，似水流年，这是最绚烂的爱的时分！

不可否认，莎士比亚和汤显祖的戏剧，几乎就是东西方对于爱情最好的诠释。然而，汤显祖的诠释，显然要精彩地多！

一、东方的莎士比亚高过莎士比亚太多

说汤显祖是东方的莎士比亚，其实并非拔高了汤显祖，而是严重低估了汤公。什么意思？因为莎士比亚一生，似乎几乎都是与戏剧舞台为伴。22岁到伦敦谋生，在剧场马厩里当看马人，由于勤学，成为后台“提词人”、递道具者，进而由临时演员变成正式演员。从某种意义而言，莎士比亚确实是戏剧天才，依靠自学，竟然成为最伟大的戏剧家。

莎士比亚一生完成了37部剧作。他的生命轨迹与伦敦剧团、剧场、剧作密不可分。他的短暂的一生实际上就是为戏剧而生的。这种专一性，成就了他在戏剧上的高度，但同时也注定了他生命的宽广度是十分逼仄的。

汤显祖为夫人吴玉瑛写的墓志铭，诠释爱的真谛

汤显祖则显然完全不同，戏剧上汤显祖的代表作是“临川四梦”，说是中国古代戏剧史上最辉煌的作品，似乎也并不不妥。（元代的高峰是以关汉卿为代表的剧作家群，明代传奇的高峰则是汤显祖）然而汤显祖写戏剧，可以说是用“业余休闲时光”去满足一点小兴趣。他的更宏大的旨趣，显然并不是戏剧，他出身于书香门第，34岁考中进士。在陪都南京任职7年，因为凛然正义，上《论辅臣科臣疏》，被贬谪广东徐闻典史任。由于在徐闻政绩突出，“量移浙江遂昌知县”，“一时醇吏声为两浙冠”。可以说，汤显祖的一生，与这个民族的许多伟大的文人相仿佛，比如苏东坡。他们首先是一个伟大的“济世之才”，其次才是文学家，戏剧家。今天，即便是把他们的“末技”，拿出来，也足以与西方最伟大的戏剧家相提并论，这就是我们要认识的东方的莎士比亚——汤显祖！

汤显祖的剧作都是在闲暇时光而作。《紫箫记》写于名落孙山之后，《牡丹亭》也写于遂昌闲暇时光。尤为值得一提的是，所谓的遂昌的闲暇时光，是汤显祖在“打完了山上的猛虎”，“消灭了人间的匪患”，“平息了人间的种种罪恶”；然后“纵囚观灯”、“兴办学堂”、“下乡劝农”，让百姓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，最后才有的闲暇时光。当时的遂昌“夜不闭户，路不拾遗”，简直是提前好几百年就进入了孙文先生理想中的“大同”。很显然，这一切轰轰烈烈的人生经历，都是莎士比亚所不具备的。

中国古代的士大夫文人的内圣外王之道，在自我修为中成就自己全德的文人趣味、人生境界。艺术的修为，只是通往更高人生境界的一个途径罢了。

二、爱的两种诠释——莎翁的十四行诗与汤公的墓志铭

东西两位戏剧大师的戏剧过于冗长，我们不好拿来细细分析。不过，除了戏剧，莎士比亚和汤显祖可以拿来对比的东西还很多。比如莎翁的十四行情诗和汤公的墓志铭！情诗和墓志铭去对比，这恐怕是很另类的比较方法了。之所以选择这二者来比，因为这二者的情最真！

诗的最大的特点，就是传递情感，因此最热烈，真挚的情感，诗中可以找到。墓志铭呢？对于故人的怀念，要用极精简的文字加以概括，其核心，必然也只能是一个情字。

唯一的不同，诗歌中的情感，有时候似乎生命的力量不足，显得不实在。墓志铭，则是生命情感的高度浓缩和血泪表达，往往更加摄人心魄，尤其是由汤显祖这样的文坛巨人来书写。更何况，还是写给他最亲爱的妻子。

先来看看莎翁最经典的《十四行诗》！

我是否可以把你比喻成夏天？

虽然你比夏天更可爱更温和;

狂风会使五月娇蕾红消香断，

夏天拥有的时日也转瞬即过；

有时天空之巨眼目光太炽热，

它金灿灿的面色也常被遮暗；

而千芳万艳都终将凋零飘落，

时运天道之更替剥尽红颜；

但你永恒的夏天将没有止尽，

你所拥有的美貌也不会消失，

死神终难夸口你游荡于死荫，

当你在不朽的诗中永葆盛时；

只要有人类生存，或人有眼睛，

我的诗就会流传并赋予你生命。

多么热烈，爱如夏花，然而莎翁笔下的爱人究竟是谁，无从查考！因此，这样的诗歌，感动之余，不容多思多想，难以留下内心的涟漪。

汤公的墓志铭，就显然不大一样，这篇墓志铭是汤公为自己的妻子，亲笔撰写。抚州文昌里出土了显祖两篇墓志铭，一为《祖母魏夫人迁袝灵芝园墓志铭》，二为《明勅赠吴孺人墓志铭》。其中后一墓志铭，共829个字。淋漓尽致地展现了汤公与夫人吴玉瑛的伉俪情深，也向我们诠释了世间的爱情的真谛。

三、从汤显祖的伉俪情深看爱的真谛

伉俪情深，我们或许会很自然想起苏东坡笔下的“十年生死两茫茫，”又或者会不经意想起元稹笔下的“曾经沧海难为水，除却巫山不是云”，又或是归有光的“庭有枇杷树，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，今已亭亭如盖矣”……夫妻之前的真情，是爱的归宿，汤显祖也尤其珍视这一点。

吴玉瑛，生于嘉靖三十三年甲寅十二月初二日，然而十分可惜的是，虚龄33岁就去世了。吴玉瑛是明东乡塔桥人，出身官宦人家隆庆三年（1569年）腊月初四日，汤显祖和吴玉瑛成婚。这一年，汤显祖20岁，吴玉瑛16岁。

结婚后第二年，汤显祖以江西乡试第八名中举。本以为前途顺遂，可以平步青云，却不料隆庆五年、万历二年、万历五年、万历八年连续不第。四次落第，吴玉瑛和汤显祖一样经历着精神的折磨，以致患上肺痨之疾。万历十年（1582年）冬，汤显祖又准备进京赴春试。“晨起，为我洗足，别泪簌簌而下。”试想一下，对于丈夫的此次赴考，身为妻子的吴玉瑛自然知道自己出不上力。然而对于已经连续四次落榜的丈夫而言，心理压力之大，可想而知。吴玉瑛默默为丈夫洗脚，正是内心希望为丈夫分担些许压力的动情写照。而妻子之所以会禁不住落泪，一则是为丈夫的前路担忧。

而需要指出的是，作为妻子，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忍受各种苦楚，四次落第且不说，先后两女的夭折，抚育两个儿子的艰辛。而如今，丈夫功名为成，一双儿子尚年幼，自己偏偏却羸弱多病。如果丈夫继续不第，而自己又无法支撑，那么这个小小的家必将风云飘摇，难以为继。想到这里，这一对贫贱夫妻的相互扶持，妻子为丈夫洗脚的举动，就让人肝肠断绝，不禁泪如雨下。

天可怜见！

次年春试，汤显祖终于中了进士。高中后第二年，汤显祖任南京太常寺博士，为七品官。这时，汤显祖想马上把爱妻吴玉瑛接到南京生活，可是吴夫人却多病重伤在身，直到1584年十二月，才强打精神来到南京。然而在南京没多久，吴玉瑛病情加重，要回家养病治疗。吴玉瑛回家时，汤显祖送妻子到南京清河渡登船。

吴玉瑛对丈夫说：“我将与夫君永别矣，一生使我开心高兴的事有四五次。一是初嫁新婚之时；二是连生两个儿男；三是夫君中举；四是夫君成进士，其余的就大多数不称心不开心了……”这些让吴玉瑛遗憾的事，一是长期生病，没有给汤显祖带来更多夫妻之乐；二是心有余而力不足，没有给汤显祖更多的帮助。吴玉瑛“掩袂而别”的情景让人唏嘘不已。

吴玉瑛去世后多年，汤公在诗文中写道“秣陵旧恨年多少，梦断红桥送子时。”某天，汤显祖做了一个奇异的梦，梦见在南京时，吴氏梳着椎形发髻，把次子大耆匆匆交给他，在桥的中间指着红色的庙宇说，我将要去那里了。谁知梦后月余，汤显祖果然得到吴氏故去的讣告。

汤显祖和吴玉瑛的爱情，让人肃然起敬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