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崔莺莺被张生抛弃 竟然是因为她“天生尤物”

《莺莺传》记叙了张生和莺莺从相识到离别的恋爱故事。主人公张生,被莺莺的美丽吸引展开积极的行动,进而和莺莺展开恋爱,最终却抛弃了莺莺。这一故事的最后附有一篇文章,张生记述了自己斩断与曾经热恋的对象莺莺的关系(抛弃莺莺),并为这一行为进行自我辩护。对于这一辩护,宋代以来有很多人都加以批判。后来的文学史记述中,对此评价也不是很好。

崔莺莺被张生抛弃 竟然是因为她“天生尤物”崔莺莺被张生抛弃 竟然是因为她“天生尤物”

张曰:大凡天之所命尤物也,不妖其身,必妖于人。使崔氏子遇合富贵,乘(秉)宠娇,不为云,不为雨,为蛟为螭,吾不知其所变化矣。昔殷之辛,周之幽,据百万之国,其势甚厚。然而一女子败之,溃其众,屠其身,至今为天下僇笑。予之德不足以胜妖孽,是用忍情。于时坐者皆为深叹……时人多许张为善补过者。予常于朋会之中,往往及此意者,夫使知者不为,为之者不惑。

这里,张生斩断与莺莺关系的正当化理由是,身为“尤物”的女性对男性不利,时常也会有女性导致国家覆灭云云。因此,男性不能轻易地与女性保持关系,如此这般的议论被展开了。张生的友人也很赞同张生的议论。惑于“尤物”而误入歧途,终能改过自新的张生,得到了友人的赞扬。

围绕“尤物”,可以在新乐府中发现与此类似的议论。例如,白居易一篇题为《李夫人》的新乐府,内容如下:

汉武帝初丧李夫人,夫人病时不肯别,

死后留得生前恩。君恩不尽念未已,

甘泉殿里令写真。丹青画出竟何益,

不言不笑愁杀人。又令方士合灵药,

玉釜煎炼金炉焚。九华帐深夜悄悄,

反魂香降夫人魂。夫人之魂在何许?

香烟引到焚香处。既来何苦不须臾,

……

伤心不独汉武帝,自古及今皆若斯。

君不见,穆王三日哭,重璧台前伤盛姬。

又不见,泰陵一掬泪,马嵬坡下念杨妃。

纵令妍姿艳质化为土,此恨长在无销期。

生亦惑,死亦惑,尤物惑人忘不得。

人非木石皆有情,不如不遇倾城色。

这首讽谕诗讲的是汉武帝被李夫人的美丽所倾倒,在李夫人死后也不能忘怀,借助方士的法力去招魂的传说。不能割断对死去爱妃的思念的主君,除了汉武帝的例子外,还可以举出周穆王唐玄宗。把对死者的思念作为“此恨常在”来表现,在这首乐府作品所描写的主题里面,可以发觉与《长恨歌》有重合之处。乐府诗中最初把“长恨”看成无益之物,然而《长恨歌》中却把唐玄宗“长恨”的种种姿态描绘的很有共鸣感。

《莺莺传》的背后隐藏着对主君耽于美色会带来灾祸的关注。上文所引张生的议论中有这样的推测:如果莺莺遇到贵人而受宠爱,很难想象她会变身成什么。

上述这首乐府诗的结论是,人在感情问题上,不可能避开“尤物”的迷惑,因此,最好还是不要遇到倾城美女。《莺莺传》的结尾,一度被“尤物”迷惑的张生,忍着私情斩断与“尤物”的联系,从而得到人们的一致赞赏。这一点与上述乐府诗的结论合起来观察,可以轻易发现他们是以同类伦理作为基础的。

陈鸿的《长恨传》也是如此。在作品最后,白居易、王质夫、陈鸿等人闲游仙游寺之际,谈起了唐玄宗和杨贵妃的恋爱话题。白居易受到友人的劝诱,把这一故事编成诗歌。关于白居易作《长恨歌》的写作说明如下:

意者不但感其事,亦欲惩尤物,窒乱阶,垂于将来者也。

据陈鸿所说,《长恨歌》的制作也贯彻这一意图,欲让世人知道“尤物”的危险。在创作有关恋爱的诗歌、小说时,文学性的中心内容是描绘主君的“长恨”。这样的描写是为了让世人知道尤物之害,这是元白文学集团成员再三使用的自我辩护伦理所在。

“尤物”一词,在《春秋左氏传》昭公二十八年关于羊舌氏灭亡的故事中出现过。晋羊舌叔向欲迎娶申公巫臣(子灵)的女儿时,叔向的母亲反对这一婚事,并说:

子灵之妻杀三夫一君一子,而亡一国两卿矣。可无惩乎?吾闻之,甚美必有甚恶。是郑穆少妃姚子之子,子貉之妹也。子貉早死无后,而天钟美于是,将必以是大有败也。昔有仍氏生女黰黑而甚美,光可以鉴,名曰玄妻。乐正后夔取之,生伯封,实有豕心,贪惏无餍,忿纇无期,谓之封豕。有穷后羿灭之,夔是以不祀。且三代之亡,共子之废,皆是物也。女何以为哉?夫有尤物,足以移人,苟非徳义,则必有祸。

《左氏传》接着说,尽管有母亲恳切的忠告,羊舌叔向还是娶了子灵的女儿。结果,羊舌家族在他的儿子辈遭遇了灭顶之灾。

叔向母亲的议论,倘若迎娶美女的话,男性一定要具有与这美丽相对应的德和义。《莺莺传》的最后,张生说:“予之德不足以胜妖孽。”这是承接了叔向母亲的议论之辞。

《春秋左氏传》里面记载了叔向母亲所述一定要警戒尤物的议论,这种把美女作为祸殃之源的理论,基本来说是男性所作。美人亡国史观作为中国的通俗历史观,自古就存在。而那些关于女性乱政的事件,《左氏传》则特别喜好讲述。

白居易、元稹在年轻的时候,作为那些年轻人集团的中心人物,一定多次举行过围绕女性话题的“雨夜品定”。那些年轻人的女性观,并不只限于在这样的场合下谈论,也成为了后来小说创作的基础。白行简《李娃传》的最后附有如下的评论,传达出了那种“雨夜品定”的气氛和感觉:

贞元中,予与陇西公佐话妇人操烈之品格,因遂述汧国之事。公佐拊掌竦听,命予为传。乃握管濡翰,疏而存之。

白行简在“话”的场合下,记录了围绕李娃的事件。关于这一“话”的场合,本书序章分析过它的性格,闲暇之时(特别是在夜里),在没有约束的气氛下,志同道合的知识人聚在一起,为了消磨时间来“话”这些故事。上举的评论,就如实地反映出培育这一传奇小说的“话”的场合。

在那些年轻人的“话”的场合下举行的女性评论中,也常常涉及“尤物”之害的话题。被“尤物”所惑而危及国家的事情,在近代因为有唐玄宗与杨贵妃的实例,大家都被这一特别话题所吸引去过

《长恨歌》与《长恨传》这一组作品,也是在那些年轻人“话”的场合下生成出来。这件事情在前面一部分也引用过,附在《长恨传》的最后有如下的评价:

元和元年冬十二月,太原白乐天自校书郎尉于盩厔。鸿与琅邪王质夫家于是邑,暇日相携游仙游寺,话及此事,相与感叹。质夫举酒于乐天前曰:“夫希代之事,非遇出世之才润色之,则与时消没,不闻于世。乐天,深于诗,多于情者也。试为歌之,如何?”乐天因为《长恨歌》。意者不但感其事,亦欲惩尤物,窒乱阶,垂于将来者也。歌既成,使鸿传焉。

这里记录的《长恨歌》与《长恨传》的创作过程,不能确定是否全部为事实。然而,白居易、王质夫、陈鸿等属于元白文学集团的人们,在闲暇之日“话”的场合下,把唐玄宗和杨贵妃的恋爱故事作为种子,然后渐渐发展为《长恨歌》与《长恨传》,这一经过大概不会有误。这些作品的创作意图,从他们的主观考虑出发,不能简单地理解成一个恋爱故事,而是包含了“惩尤物,窒乱阶”的意思。也可以说,《长恨歌》表面的创作意图和新乐府《李夫人》是一样的。

大多数人认为,《长恨歌》以唐玄宗和杨贵妃的故事为主题,从这表层表现来看,使用了汉武帝、李夫人的故事梗概。《长恨歌》的开头“汉皇重色思倾国”一句,套用了李延年把妹妹李夫人举荐给汉武帝时所用的歌词“倾国”二字。《长恨歌》把李夫人的“物语”作为“本歌”。

《长恨歌》的后半部分,来自临邛(四川)的道士,作为鸿都客(被召至宫中)去东海的仙山里面寻求死去的杨贵妃的魂。在这一事情发生之前,《长恨传》有如下的说明:

适有道士自蜀来,知上皇心念杨妃如是,自言有李少君之术,玄宗大喜,命致其神,方士乃竭其术以索之,不至。

招魂失败的道士改变了方法,自己的魂离开身体,飞向东海搜寻。也可以说,这个道士最初使用的是与李少君招李夫人魂同样的办法(凭依的技法),试图去招杨贵妃的魂,但是没有奏效。在此,他又试了一种类似萨满教(Shamanism)的技法——萨满的魂自己飞向异界——脱魂法。

从这一梗概也可以知道,《长恨歌》的故事并非单纯地修改李夫人故事而成,而是扩大了原有的故事。李夫人故事中,李夫人的魂飞到了汉武帝的身边。而在唐玄宗和杨贵妃的故事中,杨贵妃的魂并没有离开东海的仙境。唐玄宗拿到了杨贵妃托道士转赠的簪,并相信了道士所转达的杨贵妃的话。

白居易的新乐府《李夫人》把汉武帝向李夫人的相思表现为“恨长”,并批判了主君的这一种相思。然而,《长恨歌》却试图表现这种主君“长恨”的相思与缠绵。据上文引用《长恨传》所述《长恨歌》制作由来的一节,王质夫认为白居易感情丰富,故而怂恿白居易把唐玄宗与杨贵妃的故事作成歌。《长恨歌》的主题是描绘主君这种深深的相思,并把这一相思的共通感觉作为基础创作的作品。

《李夫人》与《长恨歌》在关于主君的“长恨”方面,一面批判,一面又有同情,正反相对的主张在不同作品中展开。然而,这一表面的差异其实具有相同的基础,就像花的颜色虽然姹紫嫣红,但是都和根部有割不断的联系,使这两种视点并存的“根部”,就是那些年轻人“话”的场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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