汤显祖《邯郸记》的思想主题
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,汤显祖《邯郸记》已经具备“较大的思想深度和意识到的历史内容”,同时又将其与“情节的生动性和丰富性”完美地融合起来了。
说汤显祖《邯郸记》已经具备“较大的思想深度和意识到的历史内容”,是有充分根据的。汤显祖有史识、史才,本来可以成为一位史学家。
他在《答吕玉绳》中说:“承问,弟去春稍有意嘉、隆事,诚有之。忽一奇僧唾弟曰:严、徐、高、张,陈死人也,以笔缀之,如以帚聚尘,不如因任人间,自有作者。弟感其言,不复厝意。赵宋事芜不可理。近芟之,《纪》、《传》而止。《志》无可如何也。”这里的“奇僧”指的是僧真可。徐朔方先生笺:“或作于万历二十七年,时真可有临川之行。”
据此,可以大致描述《邯郸记》的创作过程:万历二十六年(1598)春,汤显祖对嘉靖、隆庆以来的历史产生兴趣,有意进行研究。就在这一年,他向吏部告长假还乡,而真可也在这一年来访,向他表达了上述意见。
汤显祖接受了真可的意见,不再具体研究严嵩、徐阶、高拱、张居正等人,而是超越具体的历史人物、历史事件,从哲理的层面,对封建政治进行了整体的的思考,并于万历二十六年(1598)完成《牡丹亭》、万历二十八年(1600)完成《南柯记》之后,于万历二十九年(1601)完成了《邯郸记》。
而这一年,也就是他被吏部以“浮躁”的理由正式免职的一年。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说,汤显祖以一部《邯郸记》,也对自己十八年的坎坷仕途作了一个总结。
汤显祖《邯郸记》的思想主题
汤显祖写作《邯郸记》时,头脑十分清醒。要证明这一点,只要举出两个细节就足够了:
一个是,第二十五出《召还》中,为虎作伥、前倨后恭的崖州司户向卢生负荆请罪时,卢生笑道:“起来,此亦世情之常耳。”
这位司户也是黄粱梦中人,请看他的自白:“小子崖州司户,真当海外天子。长梦做个高官,忽然半夜起水。好笑,好笑,一个司户官儿,怎能巴到尚书阁老地位?”
就是这位司户,当使者迎取卢生还朝时,他却误以为迎取的是自己,又惊又喜:“我的宇文老爷,小官还不曾替你干的事,就蒙你钦取我拜相回朝,顶戴,顶戴。”并且在迎接使者时不肯下跪,说是:“天使来取司户回朝拜相,体面不跪。”这真是自作多情,想入非非了。
另一个是,第二十八出《友叹》中,卢生沉疴不起,萧嵩已向裴光庭暗送秋波:“卢老先既有此失,势必跷蹊。且喜年兄大拜在即了。”裴光庭口称“不敢”,实际上却是迫不及待,就是萧嵩,心中又何尝不想?
这说明,在那个封建社会里,沉浸于黄粱美梦者绝非一人二人,糊涂者有之,聪明者亦有之,遭人嗤笑者有之,未遭人嗤笑者亦有之,大梦难醒,而且还是“此梦绵绵无绝期”,这种人性的扭曲,形式上是喜剧,实质上是悲剧。
对于这一点,汤显祖有着超乎常人的清醒认识,所以他在《答李乃始》中说:“词家四种,里巷儿童之技,人知其乐,不知其悲。”这一宣言,真是意味深长,足以振聋发聩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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